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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零一章昙花一现(昔) yzai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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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芹藻,醒醒。”细密的吻落在季芹藻的脸颊上,唇瓣擦着他肌肤上柔软的细绒,像是撩拨着花蕊的微风。那人在他耳边不断呼唤他,“醒醒,快醒醒……芹藻……”她的声音低低柔柔的,和那些恼人的吻一样,明明没有什么攻击力,却缠住了他一刻不放,像是非要把吹得花瓣共飞絮的春风,和缓又纠缠。

长长的睫毛轻颤几番,男人睁开了眼睛,混沌的意识在触及少年近在咫尺的面具时立刻回笼,“你……”他习惯性地偏了偏脸,又被人抚住脸颊,好让吻继续落在他的眼尾处。他的嗓子有些哑,身体上残存的疲惫感让他一时间弄不清自己到底睡了多久,性事中一身的黏腻不适已然消失,室内依旧掌着灯,窗外也还是一片漆黑,他的视线虽然已经聚焦,但在他沉睡过程中时间的流逝好像有种模糊的错位,令他乍然醒来便有些许恍惚。自己似乎真的睡了很久,久到连之前那么激烈的情绪,都好像被无限拉长,拉断,风化,乃至就此消失不见了。看着对方,他的心里有种茫然的空,但又拒绝再有什么情绪来填满。少年亲昵地靠近他,他撑着无力的手臂要起身,却被吻住了唇,并非一贯侵略性十足的吻,而是缱绻的,温和的,让人会放松警惕。他默然地用十指抓住了床单,但很快对方就拉住他的手,与他五指贴合。他又被揽住了腰,最后相当于被人半抱着坐了起来,柔软的被子凌乱地堆叠夹在两具身躯之间,旖旎又温柔,他的脸颊蹭过微凉的面具,清醒来得这样迅速而彻底。

那些复杂到他不想面对的情绪也好,某些在那有月无光的暗巷纠缠中不合时宜的冲动也罢,都随着那浴桶里仿佛永无止境的温存,和变得冰凉的水一起,冷却了。他拧着眉,习惯性想要推开她,却被拉着手抬向前,少年的语气中透着一股雀跃,“芹藻,你看!”

顺着少年的手所指的方向,那盆入睡前出现的昙花,也就是她说是送与他的“礼物”,如今被放在床尾处的地上,正在悄然盛开。一瞬间,季芹藻连话都忘了说,也忘了,抽回自己的手。伴随着独特的香气慢慢氤氲,那洁白如玉的花苞逐渐绽开,清透娇嫩的花瓣相互簇拥着,如同沐浴在月光下的美人,尽情地舒展着她曼妙的身姿。

“美吗?”少年在他耳边含笑轻问。

季芹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,冷不丁又被啄了一口耳尖。他喜爱花草,也会养会种,偏偏就是昙花他养不活,倒是养死了好几株名贵的品种,他本就惜花,自此便也就干脆不养了,免得糟蹋了花儿,只偶尔自己写写画画聊以自娱。这还是第一次,在晚来秋里有昙花一现的美景。

“那是,我等了一天一夜没合眼,就为了这会儿能准时叫醒你。”少年有些得意,甚至带着点邀功地说道。

自己竟然睡了一天一夜吗?怎么会这么久?季芹藻面上一闪而过的讶然取悦了顾采真,她摸摸他的脸,像是在抚摸什么朝思暮想的宝贝,“我点了你的睡穴,想你休息得好一点。”

她的指尖在他的脸颊流连,语气有种自得其乐的甜蜜,“然后,我就在这儿等着,看看花,再看看你。”

季芹藻不知作何反应,她说得太过理所应当,神情也太自然坦荡,好像她可以决定他的一切。他不该顺着她的,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应该配合她,可是……就在这时,少年忽然轻轻“咦?”了一声。

昙花完全盛开了,变化却没有就此打住,那如缎似绢的白色细长花瓣边,慢慢显现出一线红色,像是谁拿着朱砂笔,将冰雕玉琢似的花瓣都描了一层艳红的边,让这本就难得的昙花一现,更显神秘艳丽。季芹藻睁大了眼睛,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,顾采真也慢慢皱起了眉,她还不曾见过这样的昙花,美则美矣,但美得实在是太妖异。

那兰陵萧家不是什么正派名门吗?家主萧青更是少年成名,如今已是九天仙尊之一,天枢青空的名号也是响彻正魔两道的,简直可以称之为正道年青一代的代表人物,她本想着,他订下的昙花自然不会是什么俗物,可眼前这一株,怎么瞧着这么古怪邪性?

“这是,血昙。”季芹藻的视线从那昙花上,移到了少年的脸上,“这昙花你从哪儿得来的?”

“路边买的啊。”她带着他回归元城飞过人家花房外,既然是在他们回来的路线沿途,不就是路边么。至于买,强买也是买,她可没少花钱,甚至多给了那花匠老翁不少银子,至于人家愿不愿意卖给她,这种小事就没必要让眼前的男人知道了,反正确实是银货两讫了。她的双眼真诚无比,“我给钱了,给了很多钱的,绝对不是偷的抢的,你放心。”

季芹藻无言地看着她,长眉若柳,眸如碎玉,他没发现自己握住少年的手微微用力了些,“血昙,又名血韦陀,稀世罕见,是祭奠心爱之人的花,以血做引,才会择机而开,香味独特,无可复制,传闻有引魂之效,可见轮回。没有人,会在路边兜售这种花。”少年来历不明,做事又一贯随心所欲,如今虽然性子有所收敛,但比着她之前的做派推测,走的定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路子……再看她一向爱以面具遮挡容貌,到底是她不想显露真容,还是她有什么忌讳所以不能?难道是他们两个在庙会泄露了行迹?她被仇家寻到了?对方这是在警告她?季芹藻一时间想到了许多可能,却没发现自己的每个近乎担忧的情绪,都是与少年相关的。

血昙?顾采真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,还真的想起来了这一种花。天香阁的教育包罗万象,花草知识当然也在其中。但这门功课只怕是她最为敷衍的,只因她着实不是个多么有这方面情趣的人,从小就自感对花花草草毫无兴趣,除了事关药材或者钱财的植物,她会好好学一学,其他的也就是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姑且听之。反正天香阁有天下最杰出的花匠,她往后便是要应付恩客,也没必要自己动手种花植树,能认会品就成了。不过血昙的名号她是听过的,因为确实稀奇,只是没见过。昙花本就难侍弄,这血昙更上一层,不管是名号还是含义,亦或者从培育到栽种到生长再到开花,都极其稀奇古怪,怪不得那花匠老儿那般耄耋年纪了,还半夜亲自爬起来照看,虽说他看起来就是个爱花之人,但这血昙的难伺候难打理也是缘由之一吧。只是,在没开花前,血昙看起来也就是一株品相完美的名贵昙花,虽然绝不普通,却也不至于像开花后这么的特殊,因此她才会看走了眼。

只是,那位被称为正道大统未来之主的萧青,为什么会专门订一株血昙?

顾采真虽然没和萧青正面打过交道,但对于正道各门各派都有了解。况且萧青之前还曾来归元城游学寄宿了一段日子,与季芹藻也有些交情。只不过那段时间正是她下山回来,中了迷魂掌自顾不暇的时候,所以压根没有精力关注这人,而且因为他的到来,季芹藻又分了些许时间与精力出去,倒是让她当初隐瞒伤势更加顺利了。

也是因此,她对于萧家的消息,比对旁处要上心一些。那萧青不是尚未婚配吗?准确地来说,是连未婚妻都没有吧?那他订这血昙,是为了祭奠什么人呢?难道,他有什么外人不知的心上人,还早亡了吗?还是,他纯粹爱好猎奇?顾采真对萧青产生了一丝好奇,心中想着回头要好好查一查。反正,按照她目前掌握的消息,这人立身很正,因为是个仿佛天生的冰山性子,不管男女都没人能近他的身,更从不曾有过任何风流韵事的传闻。他是遗腹子,虽然家族和他自身都最够强大,但有秘闻传说,他的命格很硬,克得父亲早逝,母亲生下他也伤了根本,所以又有低调但广泛的流言暗指,他的姻缘在各种意义上来讲,都很是艰难。他的父亲,也就是上一任的萧家家主,本身就是上一代仙尊之首,可谓旷世奇才,为了扭转天道乾坤不幸英年早逝,母亲也曾是三界闻名的第一美人,萧青的外表出众至极,更是惊才绝艳之辈,算起来还跟她同龄,比起她从一个泥沼爬出来掉进另一个深渊,期间苟且偷生地艰难活着,人家早已经位列现如今的九天仙尊,和季芹藻平起平坐。她以前一直觉得花正骁已经算是天之骄子,前者可比之萧青,也不得不自叹不如。

啊,真是听起来就令人觉得很讨厌呢。这么地被上苍厚爱,从出生就开始就比别人优秀、比别人耀眼、比别人顺利、比别人尊贵、比别人正义,简直是……要什么有什么……真的……很讨厌啊……

她随手挑了挑细长垂坠的花瓣,看季芹藻眼中闪过一丝紧张,不由笑了,又捏住他的下巴在他唇边印下一吻,“卖花的人没说清楚,我只知道这花儿稀奇,看花苞好看就买下来了,早知道是这么不吉利的花,我才不要送给你。”啧,那花匠可能活得太久嫌命长了,连她都敢糊弄。不过,算他运气好,住得靠归元城这么近,她最近可是努力在季芹藻面前表现自己“学好了”,那就姑且放过他。

“算了,看在它还算好看的份上,就当是我请你赏花的吧,好歹也算个稀奇的品种。等它谢了,我就把它丢掉。”她指节一折,竟是将好好一个花瓣捏出一道褶来,被她吻了也没有躲开的季芹藻,忽然抬手握住她的手腕。

她以为他是心疼花,便收回了手,却看男人的神色依旧有些凝重,他仿佛是斟酌再三,才开口问她,“你……可有什么懂花的仇家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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