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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爱美人纤阿 第66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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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人这样进舍,玉纤阿身体难受顾不上看四周,范翕一心记挂玉纤阿,只寥寥抬目,看到亭舍大厅中左侧的帘子被掀开,一位年轻郎君似好奇地看向他二人。亭舍专为过往的人提供食宿,不仅可接待达官贵族,也会接待寻常百姓。范翕又一向不是爱摆架子的人,他一行人入亭舍后,其他入住的人仍住着,便并不奇怪。

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看,范翕抬头,向帘后那位郎君轻轻点了下头以示礼貌。同时他身子一侧,挡住了那人看向他怀里女郎的目光。那位郎君面孔俊俏,眉目清润,见范翕如此动作,愣了一下后,拱手笑了笑,将帘子重新放下。

玉纤阿抬头:“公子与何人打招呼?”

范翕柔声:“无事,我们上楼吧。”

却不知,那帘后年轻的郎君听到玉纤阿的声音,浑身猛地一震,重新掀开了帘子,向二人上楼的背影看去。这郎君目光如火烧,闪着激动的光泽,盯着那被范翕搂在怀里的女郎——

身段窈窕,声悦如鹂。这月华一般温婉明丽的女郎,世间只此一人!

——

插曲后,过了两日,在范翕的悉心照顾下,玉纤阿的病好了。

待他们入住了楚境这家亭舍后,那曾救过玉纤阿、现在被范翕留在身边的老翁在磋磨了许多日子后,终于要离开了。老翁临行前与玉纤阿告别,玉纤阿因身子不适的缘故这几日都不怎么露面,但老翁要走,她仍见了一面。

玉纤阿拐弯抹角,从老翁口中试探出老翁是要回姑苏,帮范翕打听一家姓虞的贵门。若有可能,范翕大约想与姑苏虞氏交好,端看姑苏虞氏现今是什么样的状况。

见范翕果然不为难这位老人家,只是让老人家为自己办事,玉纤阿才彻底放下了这桩心事。她本怕范翕脾气怪,这老翁曾救过自己却因自己的原因被范翕害死,那她真是罪孽深重。范翕没有这样的意思……玉纤阿且兀自羞愧了一下,想自己将范翕想得太恶了。

实则他并未做过多坏的事。

他待人也温和,行事也大度。即便内心斤斤计较,他明面上也很少表现出来。

玉纤阿反省自己,想自己是因为知他本性才对他不信任。实则一个人坏不坏,不能只看他心里如何想,还得看他平日在做些什么。不能以心论迹。而想起范翕,玉纤阿又心中怅然,她也不明白自己和范翕现今是什么样的状况。

自那日清晨他们二人情不自禁地亲吻后,两人之间再见面,便流露着一种古怪的尴尬。但因她后背刺纹后,范翕怕她后背肿起的缘故,又每日夜里来为她伤药,两人又不可能不见面。

而每夜他为她上药时,那气氛便更加古怪。他的手指只是轻轻拂上她肩头,玉纤阿就能感觉到他手指灼烫的温度。他不说话,呼吸沉静地拂在她耳后发丝处。许多次,玉纤阿都心口砰砰,觉得他会从后拥来。

但是并没有。

他强力控制着他的情感,尽量不与她发生什么。

然二人之间如拉丝一般藕断丝连的关系,也往往让范翕面对她时,目光闪烁,无话可说。

玉纤阿想到这些,心中便一阵发麻。

暮霭沉沉之夜,她坐在窗下,闲得无事,插着花玩。一束束蓬勃鲜妍的花枝散落在案上,颜色缤纷,枝叶繁茂。碧绿的叶子再与雪白嫣红的花一道插入摆在案头的沁脂红釉瓶中。玉纤阿手拿一把剪刀,将花枝上多余的叶子花瓣剪掉。零零散散的花叶落在案头,又随风飘向窗棂台上。

玉纤阿心不在焉地侍弄着案头的花,学着那些贵女们都会的技艺,同时她蹙着眉,心中反复思量——她该不该使手段,诱范翕。

她本心不愿入周王宫,范翕与她这样关系,她若能使范翕转性,不惜为她与周天子对抗,她的机缘也许就在这里了。玉纤阿深知自己本性,她若真想讨好一人,必事事顺着那人心意,那人必会被她打动。

何况范翕对她本就……他更容易被她打动。

但是玉纤阿沉思着,她下不定这个决心。以前也无妨,她现在却不愿再骗范翕,再欺范翕,再将他故意拉到与她一般境界中……他对她已如此好,近乎她想要什么他都尽力给予。他待她如此,她怎么忍心为了自己得到想要的,就将范翕拉入深渊地狱?

他明明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,身为一公子,他背靠周太子。只要太子支持他,他及冠后便能封王,得一封地郡国。他前途大好,既自己有心机,又有妻族、太子相助,他的未来那般光明。

而若是和她在一起……

第一,他得和他的父王周天子为敌;

第二,玉纤阿野心勃勃,她必不可能让范翕娶除了她以外的女子。他终生只能与她绑在一起。

她会让他舍弃太多东西……若是其他人也无妨,玉纤阿不在意。可是这人是范翕。是掐着她脖颈说与她恩断义绝,却会在晔湖边找到她将她抱走的公子翕;是忍受不了她背上刻字却强忍着不发作,拥着她恭喜她摆脱前缘的公子翕……

玉纤阿目中静静,清泉流水潺潺而过。她心如被针扎般,断断续续地痛。良久,玉纤阿轻叹一口气,想算了吧。

她不忍心。

纵她心机颇深,只要她使手段,她不信范翕不为她心动,可她已经不舍那样对他。前面十五年,她所感受到的温暖不多,她心中遗留的温暖也不多。直到她遇到了公子翕。

所以算了吧。

她不会主动招惹他,主动勾他了。且这样走着看吧,若她到时真的不得不入周王宫……那等到了洛地,她再想办法打探周天子的喜好,看自己能否得到一二机缘吧。

她放过范翕了。

玉纤阿想得出神,一边想,一边释然,一边心中又酸涩。她恍神中,听到一把柔和男声问她:“花都要被你剪秃了,你在想什么这样入神?”

玉纤阿手一抖,手中剪子向下掉落,眼看就要扎到她放置在桌案上的另一只手。身后范翕眼疾手快,迅速俯身捡起那把铜剪刀。范翕将剪刀放下,责怪看她一眼,伸手要来握她的手:“有没有被剪刀扎到?我看看。”

玉纤阿手向后一缩,躲开了他伸来的手。

范翕怔住。

玉纤阿低头,轻声:“我没受伤。”

范翕怔怔看她。

玉纤阿跪坐在锦垫上,她抬目望了他一眼。见他青袍缓缓,玉簪束发,真是清俊又风流。范翕探寻地望着她,玉纤阿已垂头低声:“公子日日与臣子商议军务政事,何以还来寻我?我已无什么事,公子当履行先前与我的承诺,不要再来见我了。”

她侧了下脸,玉净面容望着窗外,喃声:“你知道,不见面,这对你我都好。”

她停顿一下,似责他:“公子为何总也忍不住?”

范翕盯着她,目光如刀锋一般。他眼底浮起怒意,但看她侧容哀伤,范翕又一愣。他知道玉纤阿的相貌便是这类总是眼底织满清愁的楚楚动人模样,但是当他看一眼时,他还是感受到她的难过。

他一下子想到了他曾听到的她以为他睡着时偷说的那几句话。她以为他不知道,便大胆地说她不想入周王宫,她想嫁他。

这般一想,范翕心便又软了,迷惘了。

退一步海阔天空,进一步则是深渊无底。他想不想得到一个女郎,这竟然会关乎到他的前程命运——世人在面对美人和前程的选择时,谁能立刻下定决心呢?他舍不得左边,也舍不得右边。左右摇摆,范翕心中酸楚为难,不太能作出什么选择来。他只想闷声不管,当做什么也不知道,好让困境自动解了……范翕自嘲一笑,想他素来心狠,竟有如此手足无措、四顾茫然之刻。

范翕坐了下来,温和道:“我知道,你背上的伤已经好了,不必再上药,我今夜本就是来与你说这个的。正好我明日要出一趟远门,与楚国臣子商量一些事。我会接连几日不在亭舍……正是趁这样的机会,你我便不见面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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